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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周年院庆·校友专访 | 徐荟:编辑为时代留存种子

2024-10-17

2008年初进入华东师范大学传播学院编辑出版学专业学习,到2015年研究生毕业后,在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人文分社从事编辑工作,徐荟进入编辑出版行业已经近十年。对于她来说,编辑这个职业很像2010年上海世博会英国馆的主体建筑“种子殿堂”——建筑外表上数以万计的亚克力杆根内,贮藏了来自世界各地的不同野生植物种子,以期为这个星球上高度复杂的植物生命体保存下活的档案,远远望去仿佛一株巨型蒲公英。“就像‘种子殿堂’为世界留存种子一样,编辑用自己的方式保留当下时代不同思想的印记,然后让它生长出来,被更多人看到。”

上海世博会英国馆。图片来源于网络


在师大,与编辑出版结缘

徐荟很早就决定了自己的道路。高考结束后,刚进入华东师范大学传播学院编辑出版学专业的她,就将出版作为自己未来研读和就业的方向,2015年,徐荟完成了自己的硕士论文,正式结束了在华东师大传播学院七年的求学生涯,开启编辑出版人的职业之路。


七年时光平淡却深刻,回首过往,徐荟很感激自己遇到了许多良师益友。本科期间雷启立老师的“编辑出版实务”课,让徐荟第一次系统地了解编辑出版行业,“雷老师为我们讲述了许多他从事出版工作的具体案例,我也是从那时了解到出版一本书前要如何做选题策划和市场调查。”


研究生阶段,导师刘影对徐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刘影老师学识深厚、治学严谨,在她的指导下,徐荟完成了自己研究90年代社会热点图书出版的硕士论文。通过这篇论文,徐荟对图书有了比较全面和深刻的认识,这也为她之后的编辑出版工作奠定了深厚的学术基础。


在校期间,徐荟的实习经历也都和编辑出版有关。她先后在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基教分社做过点读书——一种由点读笔和图书配套组成的电子读物、协助上海书展做了一场主题雕塑展的取材工作,还曾在“咬文嚼字”编辑部整理来稿和读者来信。其中,为了做好主题雕塑展的资料收集,徐荟得以去到上海图书馆不对外开放的书库,“在落灰的历史书里寻找办展需要的内容,这个过程让我能够拿到一手资料,是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


尽管有些工作不免“繁杂且单调”,但无论是核对、校正,还是整理资料、宣传策划,都帮助徐荟更全面地了解了出版社的日常,为她后来成为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的一名图书编辑积累了宝贵的工作经验。


而传播学院的求学生涯提供给她的实践机会与广阔平台,也为她快速适应编辑工作打下了坚实基础。作为人文社科领域的工作者,知识积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入行多年,徐荟仍然保持着从本科时期便已养成的读书习惯,为自己持续充电,不断扩充自身的知识储备。


作为传媒人,徐荟鼓励学弟学妹们博览群书、广泛涉猎,充分利用图书馆的藏书资源。“工作之后,就少有这样的机会了,”她不无遗憾地说,“工作提供的是在细分领域深耕的机会。在求学阶段,只有开拓视野才能确定自己心仪的专业和研究方向,为工作打好基础。”


来自理想与热爱的源动力


图书编辑的主要日常工作,是对已有的书稿做出一定的修整和补正。一部分书稿在和作者的交流当中逐步完善,而另一部分出于种种原因,只能考验编辑自身的功底。图像需要专门考证,人名地名有专门的辞典,个别学术词汇更需要特别的审慎对待,要求编辑以一定的学术素养进行润色和转译。这部分书籍虽然占比不多,但每每出现,便格外耗费心力。除此之外,也存在一些特别的书稿。它们由作者和编辑共同创作,编辑在内容和形式上都深度参与整个流程。这样的过程,便可以称为“做书”了。


做一本书并不容易,从选题策划、构思、邀稿到“三审三校”,审读文字、与作者协商改稿,以及成书后的营销推广,流程的繁琐不言而喻。对于当时还是个出版新人的徐荟而言,《我还是想念台北》这本书的编辑工作是一次非常难得的体验——从写作到配图,徐荟参与了整本书从成稿到出版的全过程。她用写作者的视角在台北的街头巷尾感受当地的风土人情,同时又从编辑的角度来深度参与这本书从内容、形式到宣传的出版全过程。为了保证书籍质量,徐荟和其他两位作者前往台北进行实地走访,每天清早出门搜集资料,深夜回到酒店,马不停蹄地处理海量的文稿、安排明日的行程。

2018121日,《我还是想念台北》新书分享会

左一为徐荟

《我还是想念台北》新书分享会


看着堆案盈几的稿件和图片,作者和编辑两种身份的冲突就成为了徐荟组稿过程中面临的首要问题。身为作者,她希望全面地表现自己在台北的见闻,面对两千余张照片和亲笔写就的文稿,她舍不得删去一字一句;然而,身为一名编辑,她不得不接受书籍体量和内容的限制。“这本书虽是我的作品,但也是要走上市面的产品。”可惜是必然的,但徐荟必须对读者负责,删去冗长的字段,斟酌更精炼的语句和更贴切的表达,也是她的职责所在。回想起来,徐荟表示,“虽然现在看文字很青涩,图片也有些粗糙,但是很幸运有这样一次尝试。”


此后,徐荟负责的书目越来越多,做过的策划也愈发丰富。在一些时间跨度更长的项目里,她与作者深入磨合,共同打造成系列的作品。《融合教育实践指南》就是她与华师大一位校友共同打造的一套系列书。校友来自华东师范大学教育学专业,在实习期间和她认识,后来自行创办了特教机构。机构创办之初,上海交大出版社刚好有一个关于特殊儿童的专门板块,徐荟便将校友多年的实操经验整理成册,为特殊儿童的融合教育和家校沟通提供指引。


目前,这一套书已经出到第四册,在特殊儿童教育领域也引起了一定正面反响。徐荟作为编辑也愈发成熟。作为一种更长期的记录方式,系列书比单本书跨度更长,记录了更多人的耕耘与进步。与书本背后的人们共同成长,也是做书的一部分。


打磨佳作 不惧岁月冲刷


作为一名图书编辑,徐荟的工作离不开甄别与取舍,“判断一本书值不值得出版,我会考虑它是否具有长期读者,是否有成为长销书的潜质。”对书而言,畅销意味着在短时间内受到大量认可,比如一两年内售出几万册。长销意味着长时间内不断受到认可,虽然没有夸张的数据,但可以在几年的周期里不断产生效益。


不可否认的是,畅销书在挤占市场空间上独具优势。遗憾的是,“畅销”这一提倡速度的概念,在图书出版当中,一定程度上自相矛盾。“做一本书,最快也要几个月,单一本书做一两年也是常事,”徐荟告诉我们,“如果过度追逐热点,那就会发现热度往往长不过做书的时间。”当然,存在一些保质期较长的新热点,诸如青少年心理,女性成长等。不过,即便针对这一类话题,徐荟也依然保持一个编辑的谨慎。她认为,新热点出现之后,持续观察一年左右再考虑做选题会比较稳妥。


相比之下,长销书一定程度上摆脱了速朽的问题,存有用心打磨、等待沉淀的空间。经典总是历久弥新,时过境迁,很多文学经典中的思想与对话,仍能给人以启发。“我们做书,就是要回应不同时代的读者的需求。”徐荟坚信,一本好书就像珍珠一样,经流水冲刷和岁月蹉跎却更见光彩夺目。


各种经典书籍“翻红”的例子也不算罕见。让徐荟印象深刻的是,由齐格蒙特·鲍曼于1998年发表的《工作、消费主义和新穷人》一书曾在2022年突然获得了广泛关注。“为什么这本书突然被想起?因为书中对消费主义的深刻洞悉深深戳中了现代人的痛点。”徐荟认为,这种极富预见性和前瞻性的思想交错,反映了书籍的魅力所在——有可能它们会悄无声息地存续,但也有可能有一天,它们击中了未来的某个社会症结,人们会在书中寻找共鸣和答案。“我们像是留下种子的人,”徐荟这样形容道,“我们尽力在把握时代的脉搏,在一些想法被人们认可的时候,那种满足感是难以描述的。”


《红与黑》的作者司汤达曾在身处低谷时向命运呼喊:“我将在50年后被人理解。”凡人难以笃定地预测时代需求,但却可以将过往种种融入记忆。于是后人翻检前人的珍藏,当他们找到来自过往的慰藉,就好比种子萌出了新芽。在网页可能变灰,作品可能埋没于信息洪流的网络时代,书籍这“过时”的传统载体,却似乎比其他形式更能确证我们的存在。


守护新媒体时代的灵魂栖所


新媒体的发展似乎宣布了传统媒体的落寞,视听结合的形式、快速响应用户需求的精准推送,无一不显示出其传播能力的优越。然而对于徐荟来说,“短平快”意味着对深度思考和谨慎斟酌的牺牲,年轻人习惯于借助短视频解决心中的疑惑,但纷繁的内容往往将焦虑的读者再次淹没。至于问题能不能被解决,或是得到一定的改善,则有待进一步考量。


跟着推荐买了一本感兴趣的书,然后发现根本不对自己的胃口,”徐荟想起某次购物体验,“这很消磨人。”毕竟,各种推荐短文篇幅有限,书本被这般删减之后,往往难以传达原本的精髓,更遑论满足多元化的阅读需求。所谓“3分钟读完名著,激情批评其三观不正”,也许就是这种问题的极端化呈现。更何况,推荐书籍的人更多是希望读者购买,那书的内容他讲或不讲,其实也是一种两难。纸质书籍,电子流媒体——两种形式之间,难以弥合的间隙客观存在。


深耕传统图书十余年,见证过媒介形式的更替与兴衰,徐荟认为,新媒体提供的内容尚不足以抚慰浮躁的社会心态,“想摆脱焦虑,还是要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静下心来在传统读物中探寻自己灵魂的栖息地。” 惟有借由书籍扎根人心深处,耐下性子去理解,去沉思,才能真正地看到自己需要什么,并真正寻得属于自己的答案。


新媒体是一个望见纸质书的窗口,在徐荟看来,新媒体应当充分发挥跳板作用,吸引读者重拾读书的习惯。各大短视频平台上的荐书视频就是一种不错的代表,其运营者有不少是在职的编辑。他们所提供的内容往往在考虑时代的需要的同时,兼具趣味性和专业性。


博主的介绍为用户提供了解书目的窗口,但是他人的意见终究不能代替自己阅读的感想。”当然,无论什么形式的传播,只要能够激发读者阅读的兴趣,就是卓有成效的。对广泛的书籍受众而言,能走出第一步就很好,徐荟和她的编辑朋友们乐见其成。

徐荟策划出版的部分图书


纸质书没有电子书的种种方便,成本上也不占优势。但纸书的难得之处,在于提供一个不被打扰的阅读场景。“看电子媒介的时候,会被海量的其他信息吸引,”徐荟说,“这是一件很费神的事情。而且信息一眼即过,难以留下太多记忆——起码对于像我这样习惯于用纸的人是这样。”纸质书的内容,却会和相应的阅读场景一同留在回忆里。在徐荟的记忆中,那书本封面留下的印象,那纸质触手的感觉,以及和他人谈起某一段的想法,都随书记载的东西一起,留在她的心中。


它让你记得更深,更立体,”徐荟说,“也会更久。我想这是很难被替代的。”




传播学院二十周年院庆祝福


祝学院生日快乐,庆幸在学院、在华师度过的每一天,感谢和老师、和同学们交谈的每一个瞬间。愿传院学子在这片求学乐土积蓄力量,种出自己的希望之花。


——徐荟